媽媽聲

某個晚上，小孩就寢時間，給小的餵了奶、給大的說了故事，樂陽在上鋪忽然說：「媽媽，我喜歡你。」我答：「我也愛你。」他跟著說：「媽媽我也愛你。」樂熙聽見了，也不懂甚麼意思，只跟著猛說：「我愛你我愛你。」我說謝謝，他說：「我愛你，謝謝。」

沒一會上鋪沒有了聲響，樂陽睡了；樂熙卻依舊在床上爬來爬去猛說：「我愛你，謝謝」，然後大笑。鬧了快半個小時，最後爬到我腳邊躺下，漸漸沒聲響了，我起來一看，果然是睡了。

我起身離開小孩的房間，臉上帶著笑意。如此的情話綿綿，絕對不是我們亞洲人習慣的表達方式，卻讓人覺得甜絲絲的。

雖然一開始的時候，我並沒有教小孩如此直接地表達情感。

樂陽是我們的第一個小孩，自然對他是如珠如寶，可是儘管如此，我記憶中好像從來沒有抱著他說媽媽愛你。不是不愛，而是沒有把愛掛在口邊的習慣；覺得愛意滿盈的時候，就緊抱著他說：「樂陽是媽媽的寶貝。」

然後小孩慢慢長大，會開口說話了，會表達自己了，有一天他用中文對我說：「媽媽我喜歡你。」「喜歡」二字是他當初唯一懂得表達自己情感的中文字──他有喜歡吃的食物、喜歡的顏色、喜歡的玩具，然後他覺得他應該告訴媽媽他也喜歡她。我很感動，但是我卻沒有想到要教他說「愛」。

等他再大一點，有一天我聽到他用丹麥文對爸爸說：「我愛你」。我愣了愣，是，我的小孩長大了，而在他生長的環境裡，人們習慣直截了當地表達自己的情感，所以他也學會了用他的母語表達他的愛。我這才驚覺我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居然沒有教導小孩用言語表達情感，於是趕緊補救，教他用中文說「我愛你」，可是卻好像有點晚了，他還是比較喜歡說「喜歡」，於是我三番四次對他說：「愛就是好多好多的喜歡哦」，他才漸漸學會了用中文說「愛」。

於是現在我不吝於我的愛了。我常常對小孩說「我愛你」，告訴他們，他們是我的寶貝。樂陽常常會黏過來跟我擁抱親吻然後說媽媽我愛你，樂熙便會接著模仿哥哥也要抱要親，然後大聲說：我愛你。謝謝，我說。謝謝我的小孩教會我，愛就要大聲說出來。

我愛你，謝謝。

Nov. 2011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