媽媽聲

說完了晚安故事，臨睡前，樂陽忽然問：「媽媽，有人在大嗎？」。我聽不懂，請他再說一次，他重複了三次，最後語氣開始不耐煩，有點生氣了。我說：「媽媽不明白你說甚麼，你好好再說一次。」他想了想，再問：「媽媽，寫大的時候，有人在裡面嗎？」這次我終於聽懂，回答他：「對啊，寫大的時候，是一個一字，然後一個人字。」 他接著說：「媽媽，火裡面也有人。」我說對啊，他再問：「媽媽，還有甚麼字裡面有人？」

我答：「天」。(大)人頭上有一片東西，就是天。還有太，是大下面加點。然後他靜靜地不說話了，沒多久就睡了。

幾個月前我開始教他認中文字。他有時很認真，但是維持不久，有時根本不肯學。如此斷斷續續，倒也學了一些生字。有次他忽然跟我說他想寫信給他的表弟皓文：「媽媽我告訴你我想說什麼，你幫我寫。」我答應了，但是告訴他，寫完信下款的簽名，最好還是自己寫。於是還不會寫字的小孩，先在一張白紙上練習了好久，才把自己的名字寫得是模是樣，接著便在明信片的下款，努力地寫下自己的名字。

寫完，便哇哇叫地說媽媽我要去玩了。他總是這樣，每每在我得誘導下要他多認幾個字，或著學學抓筆寫字，沒一會兒，他就會抗議地說媽媽夠了，不要學了。因此我對於他學習中文這事沒抱多大期望，只盼望他能保持興趣，過幾年再學不遲。

但是沒想到他會去思考。「有人在大嗎？」原來他這樣去記得他會的中文字。大裡面有一個人，火裡面也有。那天我順手在紙上寫著我們一起學過的生字，也沒期望他記得，可是他居然也說對了大部分，數了數，有二十幾個字。我很感動啊，我說你真棒都記得，於是有比較積極地想要教他。可是畢竟是還沒上學的孩子，每天要他專注的學習他也做不到，所以我還是得配合他的步伐來教。某個早上，他吃著早餐，順手拿起了桌上的紙筆，努力地畫，最後畫了一個長有很多腳的蜘蛛，畫完還認真地寫上他的中文和丹麥文名字。我看著他的專注，感覺著孩子真的正在成長。不過是半年前，他絕對無法認真握筆，畫畫也只會畫不規則的線條，可是現在他開始能畫有形有體的東西了，也願意學寫字。

還有四個月他就要入學，上小學的學前班。目前我們的餐桌上經常擺著紙筆，吃飯的時候，我喜歡寫幾個中文字教他，他有時記得，更多的時候不，但是至少不抗拒。每次我寫完一個中文字，他就會把筆槍過去，很認真地說：「媽媽，現在我要教你丹麥文。」然後會寫一個羅馬字母，要我認。有時他會塗鴉，要我用丹麥文猜他畫甚麼，因為「媽媽，我要寫中文，你要學丹麥文，我教你」。如此同時扮演著學生和老師的角色，他玩得不亦樂乎，而對他來說平時算是很沉悶的用餐時間，也因此多了一些樂趣。真希望他對學習的興趣能如此保持下去，並且在入學後繼續發掘學習的遼闊天地。


April. 2012